中国共产党党员、著名的核材料与工艺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研究员武胜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1月4日8时30分在成都逝世,享年89岁。
武胜同志1934年9月23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1953年8月入党。1955年赴苏联第聂泊尔彼得罗夫斯克冶金学院及莫斯科有色金属学院学习获冶金工程师称号。1960年回国参加两弹研制攻关。1971年投身三线建设。1982年在中国核材料学会任常务理事。1989年任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材料研究所总工程师兼科技委主任。1999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2003年任中国核材料学会副理事长。2004年任表面物理与化学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主任。武胜同志长期从事特种材料应用研究、基础研究并取得多项重大创新成果。先后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国防科委科技进步一等奖、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等多个奖项。退休后仍关心支持核武器事业的发展。
感恩此身长报国
1931年“9·18”事变后,东北沦为日本的殖民地。1934年9月23日,武胜出生于黑龙江阿城县一户闯关东的贫民家庭,混乱的社会现状、艰难的生活处境给他的童年留下了难以抹灭的记忆,在“不知自己是中国人”的日伪奴化教育中渡过了屈辱的少年时代。
1948年,东北三省各地陆续解放。1950年,国家对贫困家庭的学生发放国家助学金,这让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武胜不再为生计而发愁,可以安心读书。他异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1950年,他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并积极投身于抗美援朝运动中。
1953年8月1日,武胜入党时与同学合影(第二排左二为武胜)
1952年6月,武胜进入阿城第一中学高中二年级开始高中阶段的学习。因成绩优异、各方面能力突出,于1953年8月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多次被评为优秀学生、模范优秀学生干部。高中毕业时更获得“学生中的一面旗帜”的赞誉。1953年作为唯一的一名学生代表当选阿城县第一届人大代表。
1954年9月,武胜以优异的成绩保送留苏预备部,开始了为期一年的俄语学习。虽然俄语学习难度很大,但武胜和同学们学习异常刻苦,常常学到很晚。留苏预备部的学习、生活条件优越,学生们的生活标准在当时已经够得上中级干部“小灶”的待遇。在衣服、鞋帽等出国装备的配置上也极其周全。他说:“我就没想过能上大学,更没想过能到国外上大学”,“祖国和人民的关爱之情,让我感到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新旧时代的巨大反差让他从此奠定了“感恩此身长报国”的坚定信念。
1955年夏,武胜与留苏预备部同学合影(二排左一为武胜)
1955年9月,武胜踏上前往苏联的求学之旅,来到了位于乌克兰第二大城市第聂泊尔彼得罗夫斯克冶金学院。为过语言关,除了吃饭睡觉,武胜投入全部的时间用于学习,每天都要学到深夜12点。他说,“国家送我出来学习不容易,拼了命也要学好”。因国内对有色金属专业人才的需要,1956年9月,武胜转入莫斯科有色金属与黄金学院有色金属压力加工专业学习。在四年的时间里,武胜如饥似渴地学习了有色金属专业基础课、理论课、工艺课等知识。学校开设的大量实验课程不仅深化了学生对理论知识的理解,更激发了学生浓厚的学习兴趣。由此掌握的扎实的基础知识、形成的深厚的专业功底与良好的动手能力在他今后的工作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苏联大学自由、民主、活跃的学术风气对他形成民主科学、兼容并蓄、集思广益的学术思想,以及严谨求实、善于探索、大胆创新的科学精神发挥了重要作用。
1957年,武胜在莫斯科有色金属学院做物理化学实验
1960年6月,顺利完成学业的武胜在同学中率先申请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毕业答辩,当场获得冶金工程师称号,随后立即向大使馆提出回国申请,为的是早日回到他日思夜想的祖国。
驭核为武戍轮台
五十年代初,刚刚诞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面临严峻的核威胁,中国人民认识到:要反对核战争,粉碎核讹诈,保卫祖国安全,就一定要有强大的国防,要有自己的核武器!
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中国向来是一个与人友善的国家,倘“若外敌欲侵,虽远必诛”!
1960年10月,回到祖国的武胜来到二机部北京第九研究所报到,参加两弹的研制攻关。对于武胜和同事们来说,谁都没见过特种材料,既不知道它的物理化学性能,更没有现成的热处理工艺,要进行工艺攻关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
“怎么办呢?第一条:反正是不能等,必须搞出来。苏联专家不给我们指导,我们憋着一股气,能不能搞出来先不说,就是下决心要搞出来。第二条:土法上马。没有现成的东西,大家自己研究想办法。”
自力更生!发“愤”学习!“什么不懂学什么,什么需要学什么”的学习法则,让武胜后来集众学而融会贯通,遇难题亦能逐力破解。
此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每人每月的口粮都是限量供给,饥饿像梦魇一样时刻困扰着大家,绝大多数人都出现了浮肿,但大家仍以超常的毅力坚持学习和工作。领导十分心疼,下达了“宵禁”。但武胜和同事们常常“不自觉”地学习到深夜。
1963年3月,二机部九局决定进行“草原大会战”。3月,武胜转战青海221,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科研人员与技术工人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两弹研制攻关。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3200多米,自然条件恶劣,高寒缺氧。年平均气温零下0.4摄氏度,一年有八九个月要穿棉衣,无霜期短,春、秋两季时有大风沙和沙尘暴。空气干燥,气压低,水烧到80摄氏度就沸腾,馒头蒸出来发粘,米饭都是夹生的。
生活上的困难并没有影响大家奋战的激情。在无文献资料可参考的情况下,武胜和同事们日夜奋战,攻克了多项技术难关,为原子弹原理试验提供了满足设计要求的部件。
“原子弹要有,氢弹也要快”。按照中央的决策部署,武胜和同事们又转入了氢弹的研制攻关。这是一项非常艰巨且具有开创性的研究任务。武胜和同事们集思广益,决定用最短的时间进行多路工艺探索,最终为中国首次氢弹原型试验提供了满足设计要求的部件。
某特种材料被喻为材料界中的“魔鬼”与“天使”,一直以来都有诸多尚未解决的世界级难题,被称为物理学家的梦想、工程师的梦魇。
“驭核为武”就是武胜专注一生的工作。他密切关注国外特种材料研究动向,充分发挥科研团队的智慧,以创新的思路制定研究规划,并开展了持久深入的实验研究工作,取得的系列成果得以广泛应用。
一位曾参与研制攻关的科研人员回忆道:“作为总工程师,武院士真是身体力行,经常到第一线。当时的研究条件很差,我主要从事合金分析这一块。大热的天,工作条件很艰苦,也没有空调。他完全可以坐在办公室听我们汇报就是了,但是不只一次,他亲自到我们实验现场来,也不要什么人陪,来了就和你一块讨论、分析遇到的各种问题。他的讨论、指导对我们认识这个材料有非常大的作用。”
宋家树院士在谈到武胜院士时说:“不管轻材料还是重材料,就材料本身来讲没有太多区别,唯独困难的是工艺。就是你怎么样把原材料做成你需要的部件,而且这个部件的性能和行为能满足需要。这是最困难而且最关键的问题。作为核材料和工艺专家,他的主要贡献在这里。”
倾心育人薪火传
上世纪八十年代,特种材料研究队伍一度面临青黄不接与后继乏人的困境。在武胜及老一辈科研人员的不懈努力下,成功组建并逐步发展壮大了核燃料循环与材料专业硕士和博士学位授予点,他亲自担任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导师,为特种材料研究领域培养了一批科研骨干和学术带头人。
为推动特种材料基础研究与应用基础研究的开展,吸引并培养研究所需的高端人才,1994年,武胜开始组织策划并建立了表面物理与化学重点实验室。担任重点实验室学术委员会主任后,在武胜的主持下,通过十余载卓有成效的工作,实验室不仅与国内一流科研院所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交流关系,各研究方向取得了诸多重大进展和科研成果,部分成果达到国内领先、国际一流水平。
他对年轻科研人员尤其是自己的学生要求很严,强调最多的就是“学习”。他说,做学问的态度首先是严谨,其次是眼光要放长远。他并不盲目地崇洋、崇拜国外专家,而是鼓励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思考和创新。他说要密切关注材料学科前沿动态,结合实际大胆创新,并认为中国人有智慧、有能力、也有信心把自己的事情干好。
尼采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对于武胜来说,每一个不曾思考的日子,都是对科研的辜负。
科研是他一生的挚爱。即使在八十多岁的高龄,他对于科研的思索仍孜孜不倦。
一位学生说:“我每次去看望他,他都会谈到科学技术问题,即使在他生病的时候,他说的也是哪些问题需要我们重点关注,哪些新技术新知识需要学习。他非常关心我们事业的发展,任何时候想的都是如何把我们的事业做得更好、更强大。”
如果说“勤奋”、“优秀”是老一辈科学家的代名词,那么,“谦逊、低调”同样也是他们的代名词。一位科研人员说:“他在特种材料、新材料体系等方方面面都做出了巨大贡献,是真正的奠基人,但是最后所有的报奖啊,从来没有他的身影。虽然是总工程师,依然还是在第一线和我们一起做科研的一个同志。很多项目都是他一手打造的,他的思路才是金点子,最大的创新点,但他把很多机会让给了我们年轻人。他敢于给年轻人压担子,但决不与年轻人争功。我们去申请项目,去领什么奖项,去发表论文,很难见到他的名字。什么叫淡泊名利?我对此深有体会。”
谈到自己的贡献,武胜总是说:“九院老一辈科学家隐姓埋名几十年,为我国核武器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与他们相比,我还差得很远。”
生前提及自己的后事时,武胜要求一切从简。骨灰洒入江水,只种一棵树在工作驻地替他长久守望自己躬耕数十年、挚爱一生的事业……
“驭核为武先生潜心铸剑一心情系社稷,止戈以胜师者风范千古此身长报家国”!
先生千古,一路走好!